专访佟丽娅：像“葡萄”一样，勇敢“再出发”

“葡萄”和我最相似的点应该是自由随性。她也是西北人，还会跳点舞。她是一个很鲜活的人物，洒脱自由，她身上有那么一股劲，是有生命力的。她自己也是不甘命运的人，在和二郎相处过程中，找寻到了内心深处的真我，勇敢地“再次出发”——她身上这种勇敢与探索，也会让我更敢于尝试未知的东西。

记者｜阙　政

　　作为第77届戛纳国际电影节入围“一种关注”单元唯一的华语作品，由管虎执导，彭于晏、佟丽娅领衔主演的电影《狗阵》，获得了该单元的最高奖项：一种关注单元最佳影片。评审团主席、著名导演泽维尔·多兰给予电影很高的评价：“影片拥有令人惊叹的诗意、想象力，以及精湛的导演力。”

　　日前，《狗阵》在戛纳电影节举行了全球首映，华语电影再一次在国际舞台上大放异彩。6月15日，影片全国公映——而在上海国际电影节前夜，《狗阵》举行了上海首映和见面会。借此机会，记者专访了本片主演佟丽娅。

佟丽娅在片中饰演“葡萄”

　　“得知《狗阵》获奖的时候，心里感到真的很开心很激动，觉得与有荣焉！很骄傲我们用心去做的事情和作品得到了喜爱和认可，感谢戛纳作为一个国际交流的平台，将我们的影片以及影片的精神内核传递给了更多的观众。电影能够取得这么好的成绩，和我们所有剧组伙伴们的付出也是分不开的。”佟丽娅说，“《狗阵》这个片子里充满了温情，互相救赎，拥抱新生的力量与希望，我饰演的‘葡萄’是一个像野草一样肆意生长的很有魅力的角色，故事和角色中的这种生命力，我觉得是会让评委们和观众朋友们共情感受到的地方。”

　　虽然是第一次来到戛纳，但一下飞机佟丽娅就遇到了许多热情的粉丝在等候。“我给他们签名时真的很开心，觉得以后要更加努力，用更好的作品回报他们。”

电影《狗阵》定档海报

真正成为环境里的人

　　十余年前的西北小镇，刚出狱的“二郎”（彭于晏饰）重归故土，面对偏见和防备，他不知该如何开启新生活——凋敝荒芜的小镇，流浪狗泛滥，迫于生计，二郎加入了打狗队，因缘际会拯救了一只流浪的大黑狗。

彭于晏饰演二郎，和小辛饰演的黑狗互相救赎

　　电影中，一个是住过监狱的“名人”，一只是被通缉的传闻有“狂犬病”的流浪狗，二郎与黑狗的命运冥冥之中交织在一起——二郎把黑狗从打狗队的牢笼里拯救出来，黑狗也把二郎从无所依托的孤独中拯救出来。一只流浪的狗，一个流浪的人，格格不入的一人一狗就这样抱团取暖，血性抗争，在彼此救赎中拥抱新生，获得了再次出发的勇气。

　　“二郎”这个名字，很难不令人想到“二郎神”和他的哮天犬。《狗阵》就像是当代二郎神的故事——无疑，这是管虎导演非常具有个人色彩的一部电影。他曾坦言：“这是最酣畅淋漓的一次拍摄。”两个生命的碰撞与救赎，汹涌不息的生命力，带来力量与希望。

　　“二郎本来一眼能望到头的生活，因为这只狗，把梦想和欲望给刺激起来了。”管虎说，“二郎身体里一直隐含着狼性，后来他脱离社会，失语，动物性被尘封，但他不甘心被尘封，还想重新焕发一次人生。”

　　饰演二郎的彭于晏留着寸头，浑身“西北糙汉”的形象。与他一样不甘心被马戏团牵着走、内心充满野性的“葡萄”（佟丽娅饰），也在与二郎的相遇中“解除封印”，重新走上新的人生。

　　电影里的“葡萄”，本来是马戏团的一个舞蹈演员，她的日常生活就是跟着一辆集装箱货车，周游四处搭帐篷演出肚皮舞。佟丽娅觉得这个角色和自己有不少契合的地方：“葡萄和我最相似的点应该是自由随性。她也是西北人，还会跳点舞。她是一个很鲜活的人物，洒脱自由，她身上有那么一股劲，是有生命力的。她自己也是不甘命运的人，在和二郎相处过程中，找寻到了内心深处的真我，勇敢地‘再出发’——她身上这种勇敢与探索，也会让我更敢于尝试未知的东西。”

　　《狗阵》的故事发生在一个广袤野性又空旷荒凉的西北小镇，戈壁滩上布满风滚草和沙砾。管虎说：“这些地方充满温度，有一种对历史和人生的诉说，电影镜头不摆在这儿，有些可惜。”影片影像风格在粗粝之中带着些许诗意。在《狗阵》片场，“追求真实”是管虎导演的口头禅，从角色造型到演员表演，都力求真实自然地刻画人物。导演给演员妆造提出的目标，不是“接地气”，而是要“真正成为环境里的人”。

导演管虎在拍摄现场

　　佟丽娅饰演的葡萄常年跟随马戏团漂泊各地表演，虽然戏里也是一个美丽的演员，但她在定妆时主动要求素颜出镜。“要把脸上的斑留着”。“因为西北日照厉害，脸蛋应该是红扑扑的，晒得有点粗糙的样子。我觉得如果要化妆得美美的，那就会离‘葡萄’很远了。”佟丽娅说，“其实我小时候也会参加舞蹈演出，我觉得那也是我的生活——当年上台跳舞，妆是自己随便化的，眉毛也画得歪歪的，所以那样才比较真实。”

　　剧组在大西北拍了几个月，给佟丽娅的感觉，自己就像刚毕业的学生一样，回到最初的创作状态：“在小镇上也没有什么人打扰我们，和我一起演戏的马戏团的舞蹈演员们，没事就在训练，我也会早早穿上戏服融入其中，感觉自己就是生活在这里的人。而且我们拍戏是在甘肃柳园，那也是我小时候离开新疆家乡必经的第一个大站——那种从偏远小城市出去闯世界的感觉，很像人物的内心状态。”

　　有观众遗憾于“二郎”和“葡萄”的错过，对此，管虎导演有自己的解释：“我是想拍人生，不是想拍故事。如果二郎和葡萄发生惨烈的爱情，那就是故事不是人生了。”在拍摄两位主角的对手戏时，他刻意没有给他们特别的机位，让两人“淹没在环境中，埋在沙尘里，成为了背景的一部分”。

　　影片之所以起名叫《狗阵》，因为“阵是指阵列，人生全是阵列，而你是否有勇气破阵而出”。管虎特别认同时下年轻人的一种说法：人生不是轨道，而是旷野。这部电影就是在传达这样一种价值观。

　　佟丽娅也非常认同管虎导演的说法：“我们的电影讲的是一个再出发的故事。”她觉得，人生之路可能会遇到很多的挫折、坎坷，不同的人也会有不同的选择，选择“再出发”是一种勇气的体现。像葡萄这样的自由洒脱、绽放着鲜活的生命力的女生，她会很勇敢地去选择“再出发”。

摸一下老虎屁股

　　动物或许已经成为管虎导演电影里的象征——在《斗牛》里我们看到黄渤与一头牛的较劲；在《老炮儿》的最后，我们看到富有象征意义的鸵鸟飞奔过北京街头；在《狗阵》的最后，我们甚至可以看到整个动物园的动物都走上街头——勇敢与野性，生猛与血性，真实与魔幻，是这些动物在电影里传达出的意义。

　　《狗阵》剧组里确实有多达100多只动物，负责照顾它们的动物团队也有40余人。管虎本来想打造一个超级豪华的带有魔幻感的动物园，但制片人告诉他，预算不够。于是我们看到了一个更具有现实感的、凋敝小镇可能拥有的半废弃动物园——老虎很瘦，狼没有人喂自己跑上了山……佟丽娅在片中有一句台词是：狼呢？直到电影放映她才发现，原来她说这句话的时候，狼已经跑上了山顶，就在她背后的远方。“那种感觉挺奇妙的。”

　　片中还有一场戏令人印象深刻：葡萄摸老虎屁股。回顾这段惊险又有趣的经历，佟丽娅说，在拍摄这场戏前，导演出于安全考虑，叮嘱她“离得远一点也没关系”。但到了正式拍摄时，佟丽娅却“角色上身”，直接上手摸了老虎屁股，因为她认为，“这就是葡萄要干的事”。“我觉得当时去摸一下老虎屁股，是体现葡萄的真实性格——勇敢的，无所畏惧的，是她的一种生活方式，一种人物表达。我觉得这样的行为更合适。现场工作人员也是有保护我们的安全措施，我觉得这样一个互动对我自己来说是很新奇特别的经历。”

　　动物角色的加入为影片拍摄带来了不小的难度，常常一条要拍几十遍。当地的流浪狗群也是影片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。为此，剧组的动物团队特意提前数月来到取景地，为流浪狗免费注射疫苗，悉心照顾，从而和狗狗们建立情感关系。

　　在片中饰演黑狗的狗演员“小辛”打动了不少观众，直言“狗狗值得一个金棕榈奖”——实际上小辛真的获得了本届戛纳电影节的“狗狗金棕榈评审团大奖”——这是戛纳电影节特设的奖项，用于表彰在影片中有突出表现的狗狗演员。拍摄结束后，小辛被彭于晏收养了，戏里的故事延续到戏外，也令人感动。

　　在本片中出演耀叔一角的，是著名导演贾樟柯（另一位著名导演张建亚也客串了一个角色）。贾樟柯说《狗阵》“很震撼”，“它特殊的视觉氛围，苍凉、感人的孤独感，在这样的环境里显露出的人的本性，特别感染我”。

希望导演忘记佟丽娅

佟丽娅出席戛纳电影节《狗阵》首映式

　　这些年来，佟丽娅在银幕上塑造过许多不同的女性形象，其中一些颇具有社会影响力——在此前的《我经过风暴》中，她饰演的徐敏在经历丈夫长期的家暴后，选择艰难抗争，试图冲破这场风暴。为了演好这个角色，佟丽娅参考了很多现实生活中的案例资料，她希望这部影片能引发大家对家暴的关注和探讨，“生活是由自己决定的，想告诉更多人如何爱自己”。

　　最近，她还有一部电影《假如，我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》即将定档，片中，她饰演无臂女性福佳艺，从小在福利院长大，却没有被生活掩埋，反而天生有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，用双脚也能拥抱孩子、托举起孩子的未来。

　　很多时候，电影不只是一部电影，它能向我们展示不同类型女性的处境，她们的遭遇，她们的顽强，她们的成长——佟丽娅说，希望自己能够多多尝试各种没演过的角色。“现在女性题材涌现，机会也会越来越多，我不希望永远演同一类人物。每一次我都在尝试，希望能给观众带来不同的感受。每一种女性题材、每一个女性角色都有自己的价值，能引起共鸣，我就会想尝试参与。因为我觉得影视作品的意义是很重要的，它能给社会带来深远的影响，对我个人的成长也有帮助。我常常希望导演忘记佟丽娅，看到一个又一个鲜活的人物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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